林雀归栖

“好苦。”梅长苏整个五官都紧急集合在一起，再没有往日淡定的神情。

春日里的药王谷花香四溢，却也挡不住那碗药散发出来的苦味，然而在蔺少阁主的注视下，倒掉什么的只能是痴心妄想。

“你不是应该已经把药当成一日三餐一样习惯了么？”蔺晨坐在门口歪歪斜斜的看着他。

“从前的可没有今天这么苦。”梅长苏皱着眉把药碗搁得远远的，闻着就让他倒胃口。

“看来你这久病也成医了！”那个吊儿郎当的蒙古大夫晃悠悠的走了进来，伸手从袖袋里掏出一个小纸包，“我就知道你会嫌苦！”

纸包翻开，里面是一颗颗不知名的橙黄色梅子干，拈起一颗放进嘴里，酸甜的感觉顿时驱散了满口腔草药的苦味，也抚平了梅长苏拧在一起的眉头。

眼看着他还要继续吃下去，蔺晨一扇子敲在纸包上，一脸满不在乎的说：“我劝你省着点吃，这些可是吃完了就没有了。”

梅长苏手一顿，神色颇为不满：“你堂堂蔺少阁主，不会这么小气吧！”

“就这么小气！”能有机会言语上胜过麒麟才子，蔺晨才不会憋住不说，“这不过是素老谷主怕你适应不了的仁义之举，若是换成我，一个梅子都没有！”

“算了，说说你为什么要把药方换了吧！”梅长苏终究还是没有纠结这种小事，直接问到主题。

“诶~！你个小没良心的！我费心巴力的斟酌许久给你改的药方，连琅琊阁的孤品千年雪灵芝都用上了，你怎么连句谢谢都没有！”蔺晨眉毛一挑，避而不答。

指间轻轻捻动，梅长苏知道蔺晨在有意回避，却也并不逼问，只是暗自思索，两眼放空的望着窗外。

“喂喂喂！别想了！我告诉你就是！”蔺晨扇子“笃笃”的敲着桌子，内心腹诽着这个家伙一点也不可爱，在他手里自己只有吃瘪的份，“素谷主说他在谷内的藏书里找到了医治火寒毒的方子——”

梅长苏打断他：“你知道我不会同意的——”

“——听我说完！”蔺晨不耐烦的摇了摇扇子，“不是用十个人的精血换取你一个人的性命，我知道这个法子不灵，所以当初卫峥把冰续草给我的时候我拒绝了他。素谷主说的方子不需他人的牺牲，也不需要你做些什么，就是方子里有几味药不是那么好找，而且还需要冰续丹为引，所以你不必担心，先好好补充下体力，正好这段时间留给我去划拉划拉，还差些什么好抓紧时间去补。”

“蔺晨——”梅长苏拖长了声音叹息，捏着因为坐的久了有些发麻的膝盖，他斟酌着怎么将自己的想法说出口。

可是作为琅琊阁的少阁主，蔺晨是何等样的水晶心肝，再加上十几年的朋友，他早就知道梅长苏要说什么：“你若是劝我别去，就趁早别开那个口。就像我劝不动你不要劳神费心一样，你也拧不回来我找到那几味药的信念。”

那看上去懒懒散散坐没坐相的人，说出来的话却是与形象一点也不符合的坚定。梅长苏也了解他到骨髓，那看上去十分漫不经心的外表下是一颗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决心。

“算了，既然我答应了你随你折腾，便不会食言，”看向窗外，梅长苏缴械投降。

“但是？”蔺晨把他的性子了解的十成十。

“别逞强，找不到就算了，那是我命该如此。”

蔺晨一个白眼翻了过去:“别逗了！你还信命？信命你十三年前就死在梅岭了，还能容你撑得到我爹去救你？！”

“那不一样，那个时候心里憋着一口气要平反昭雪，现在我心愿已了……”

“停！你趁早收了那心思！”蔺晨急了，跳起来指着梅长苏的鼻子大呼小叫“我告诉你，你要是觉得现在是死是活无所谓我就立马跟你绝交！就不能为了自己努力活好下半辈子？我辛辛苦苦救的可不是那个林家少帅，是我的朋友梅长苏！我乐意救！你敢活不下来试试看！”

说着说着竟红了眼眶，蔺晨背过身去暗自咬牙，丢死人了，自己这半辈子统共只发过两次脾气，都在这个月，还都是冲这一个人。

微张着嘴，梅长苏刚端起来的茶杯被这一番话定格在半空中，他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尤其是眼前从来都仙风道骨谪仙模样的人转瞬就目呲龟裂暴跳如雷。

半晌，他才答道:“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