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雀归栖

“殿下。”太医诊治后退出了内殿，略微抬头便看见了一身红色蟒纹长袍的太子，连忙躬身行礼。

“免礼吧，父皇怎么样？”

太医们低头微微交换了一个眼神，为首的那个长胡子花白头发的张太医低声谨慎地回答：“您要有些心理准备，陛下此次病势凶险，恐怕······熬不过今晚了。”

“知道了，去忙吧。”太子的声音听上去平静的没有情绪。

屏退了内殿服侍的众人，景琰缓步走向宽大的龙床。昔日虽不高大但却不是英武的帝王如今消瘦的不成样子，中风之后的他老的更快，明明只是花甲年纪却已经满头银丝。

跪在龙床边，景琰观察了半晌，沉声说道：“父皇，您睁眼看看我。”

好像听见了似的，床榻上的那个人形微微睁开了眼睛。梁帝早就说不出来话了，只有喉咙里发出可怜的“呜呜声”证明他是醒着的。

“父皇，你放心吧，这大梁的江山，我一定会替你守护好。”金冠华服下的年轻人表情坚定，“我要把这朝堂上下恢复成纪律严明廉洁勤勉的样子，让大梁重回四方来朝的鼎盛时期。”

老皇帝微微侧头，浑浊的瞳孔里露出一丝愧疚，一丝歉意还有一丝安慰，最后时刻，他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多疑给整个国家蒙上了一层怎样的阴影，却也安慰于景琰整顿朝纲的决心。颤抖着点了点头，梁帝双眼微闭，最后这一刻，他放心不下的竟然只有那个天才般的外甥，如果没有十三年前自己的多疑，如今林殊一定会是景琰最坚实的臂膀。

像是知道了父亲的想法，俯身探到枕头旁，景琰低声说：“小殊不会怪您的，您安心去吧。”

苍老的双手终于停止了颤抖，憋在胸腔里的那口不进不出的气终于缓慢的吐了出去，在位了三十多年的梁帝最终撒手人寰，留下一身功过是非给后人评论。

钟声响起，景琰慢慢走出了大殿，身后是一片哀嚎的声音，面前是浩瀚夜空，他抬头仰望，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滴落在长袍上，就像从来不曾落过泪一样了无痕迹。

丧仪是盛大而庄重的，景琰处理的十分得体周到，但却心不在焉。此时的静妃娘娘已被尊为太后，十分了解自家儿子的心思，安慰道：“小殊也不希望看到你这个样子，你这么颓废，对得起他用生命换回来的江山吗？”

一身孝服的新帝睁着一双通红的眼睛，仿佛大梦初醒般的抬头望向母亲，心里什么都明白却不想明白，这个位置从来就不是他想坐的，却又没有办法回头，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如果此时小殊还在，大概他也不会这么难熬。

“小殊不能活在这个世界上，就让他活在你心里吧！”太后拥住跪在自己面前的儿子，温柔劝道：“只要你记得他，他就还活着，他就永远都是你的依靠。”

多少天没有释放的情绪在母亲怀抱里淡淡的药香中找到了宣泄的出口，景琰难得流露出了些软弱的表情，却眼神依旧坚定——我一定要守护好这片土地。

“郡主，郡主，你到底——”蔺晨吵吵嚷嚷的声音戛然而止，并不是因为他有害怕吵到别人的自觉，而是霓凰郡主的右手已经点在了他的腰间，只要一发力便会让他笑个不停。蔺少阁主一身功夫了得几乎毫无弱点，但是唯独这笑穴是他最碰不得的地方。蔺晨暗自腹诽，也不知道是不是长苏这个家伙泄的密，脸上却依旧玩世不恭，只是声音略有放低：“把我神神秘秘的拽到这林子里，郡主你有事要说吧？”

霓凰知道这个男子表面风轻云淡，却深不可测，又跟她心爱的林殊哥哥是最好的朋友，所以并未为难他，略一沉吟，郡主也不是那种扭捏之人，便开口说道：“我想知道，兄长的病到底有没有救。”

“有救啊！有我在当然有救！”蔺晨好像早就猜到了郡主的来意，摇着折扇继续说道：“你这么关心他，在下倒是有一事不明。”

“蔺先生但讲无妨。”

蔺晨转过身来正视郡主，脸色严肃：“郡主对长苏的感情有多深呢？”

“先生这是什么话？”霓凰挑眉反问。

“没什么，就是随口一说，”蔺晨转了回去，“在下有些奇怪，是什么样的感情能支持你等了他十三年。”

“这跟兄长的病没什么关系吧？”

“说没有也没有，说有也有。”扇子一收，蔺晨终于进入正题：“解药的方子已经我查证过，是真的。但有几味药难得一见需得耐心寻觅，而且需要冰续丹为引，这就意味着这个解药的方子有一定的凶险。况且，他现在的身子已经十分虚弱了，所以素谷主正在努力调理他的身子，过两天我也要进这大山里采药了。但是，就算药材都齐全了，解药已配好，却还需两件事。”

“什么？”霓凰下意识的问道。

“一位内力精纯的男子和阴柔之力的女子同时向他输送内力，促使解药在短时间内散发出最大的药力才能彻底解毒。”蔺晨抄手答道。

“我没问题！”郡主的声音平静无波，眼神坚定。

“郡主不知个中风险，若其中一环出了问题，二者都将内力尽失，且长苏再无康复的可能。”

“但这是唯一的办法了，对吗？”

蔺晨一声叹息：“是。”

“那么，我愿意。”身旁的女子没有一丝犹豫，虽然没有正面回答蔺晨的问题，蔺晨心中却有了最准确的答案。